歐利夫(Uri Orlev)的《鳥街上的孤島》(The Island on Bird Street)展現的內涵與上述各書截然不同。這本書不再以弱小的少女為主角,書中艾力克住在華沙猶太人街,是個剛過十歲的小猶太男孩,媽媽去另一個猶太人隔離區看朋友,再也沒有回來過,他只好與爸爸相依為命。父母平日不斷灌輸為人處世之理,更決定了艾力克日後必須採取的自我保護的手段。媽媽說:「如果你用信任和友善的態度跟人交往,他們通常也會幫助你。」爸爸卻表示不同的看法:「對人要友善沒錯,可是能信任的只有你自己。」父子兩人一向都喜歡戰爭的書,間接確定了日後積極反抗的態度,然而也唯有這種態度,他們才能倖免於大難,能夠重見天日,父子重逢。
故事一開始,作者便跳出來,詳盡描繪生活在隔離區的種種困難之處,深具濃烈的自傳色彩。作者強調,身處隔離區,有錢人和窮人的差別「直接關係到生和死的問題。」在生死關頭掙扎中,小男孩艾力克終究學會存活方式,即使是在最艱困的時刻。
艾力克的父親和好友博魯契早有安排,所以在「過濾人選」時,博魯契便犧牲了自己,讓艾力克有逃走的機會,鑽進小洞口,然後在荒廢的七十八號房,開始過「魯賓遜式」的漫長五個多月的獨居生活。《魯賓遜漂流記》是主角最喜歡的故事之一。他的說法十分恰當。他一個人藏身在危樓裡,危樓就像座荒島。為了生存,他設法到其他房子找他需要的東西,這就像魯賓遜在被衝到岸上的遇難船尋找生活必需品一樣。不同的是,艾力克不能在屋裡栽種作物,也沒有泉水,他只能收藏能找到的各類必需品。他從危樓觀看外面活動的人們,有如魯賓遜離最近有人煙的島那樣的遠。白老鼠白雪扮演的便是他的星期五。
在漫長的五個多月的躲藏期裡,艾力克尋找食物,建構自己的城堡、製作繩梯,躲到沒有樓梯的樓上。經過了數星期的觀察後,他重新融入外面的社會,開槍救了抗暴份子,請求醫生治療傷者,也因此使醫生被捕。他出入公園,與其他孩子玩球,更與小女生史塔娜有段朦朧的感情。在整個過程當中,作者透過他細察眾人對諸事的反應,充分展現了人性的善惡面。
環境之變遷往往是檢驗人性最佳指標,尤其在面對生死邊緣時,檢驗效果更是駭人。文中猶太區七十八號地下室下面的地窖被發覺,必定是熟知者告的密。具有良好醫術,心地善良的醫師卻因隨艾力克去診治一位抗暴份子,而慘遭逮捕,下落不明,跟艾力克的母親一般,故事結束時,都未再出現。老博魯契講的話,更讓那些出賣自家人的卑劣者感到汗顏。他說:「長久以來,我一直在想,怎樣才能在死前做點好事。現在機會來了,可以救一個我喜歡的人。……」所以他為艾力克而死,高貴情操令人欽慕。這些人的犧牲是二次大戰的片段,他們都是小人物,但揭示的卻是永恆的人性光輝,故事也因此更為感人。
「大屠殺」的故事紀錄了人類歷史上善惡呈現兩極化的一個特殊時期。這類書寫在於警示戰爭之可怕,種族歧視之荒謬。故事中的爸爸認為人類不論膚色、長相或宗教有何不同,都是一樣的。然而,這只是一種虛幻的嚮往,因為二次大戰結束至今已逾一甲子,整個地球上依然紛爭不斷,眾生並未平等。這本作品重述對和平的企求,希望下一代子孫心懷和平,讓人類能永續經營人性上最善良的部分。
艾力克父子重逢為這本書暫時畫下美麗的句點。但父子日後如何在艱苦的環境中生存下去,更值得讀者關心。作者塑造了一個冷靜勇敢孩子的形象,在隨時有生命危險的情況下,他必須學會所有求生的招數。他的一舉一動點燃了希望之火,使得我們了解,不論環境如何艱苦,還是有很好的扭轉機會,關鍵在於你有沒有心去做一件會影響個人、甚至群體的大事。作者細膩刻畫了一個充滿陽剛之氣的小男孩的「尋父」故事。結束時,讀者會有意猶未盡的感覺。其實,作者留下的是無限廣闊的填補空間,等待讀者依據自己不同的經驗與背景,把故事說完。本書不僅僅為大屠殺文學添加了不少光彩,書中處處盡是希望與大無畏勇氣的生動刻畫,更吸引廣大讀者的關注。
─《國語日報》「兒童文學」,2006年10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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