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魔火劍》(Brisingr)是一本相當厚實的書。它的篇幅超過前面的《飛龍聖戰》(Eragon)和《勇者無懼》(Eldest)。書中主角艾瑞岡隨著作者克里斯多夫‧鮑里尼(Christopher Paolini)心理及生理的成熟,有了新的成長面貌。作者進了大學,與人互動的空間起了重大變化,賦予艾瑞岡的也同樣日趨複雜繁瑣。艾瑞岡面對的不僅僅是可以獨處沉思的荒野鄉間,還得經常進出宮闈、遨翔天上,並顧及整個抗暴團體的不同族群及愛龍思飛的情緒。於是,他不再只是單純地辨識周遭的礦植物,還需要認真去揣摩繁雜的人性轉化,即使是矮人族、精靈族與妖惡人的性格刻畫仍然以人性為主。如果說書中角色性格的描繪就是這幾年作者在外地求學時細察凡人世界眾生相的心得結果,也是十分恰當的。
這一系列作品的敘述主軸是艾瑞岡的成長旅程,因此不難發現,作者設定的主要敘述者是艾瑞岡。透過艾瑞岡的雙眼、雙耳、嘴巴以及他內心的想法,讀者看到這位「無人之子」如何努力去追尋並嘗試解開他已失去的雙親之謎,如何去深刻了解別人對他期待的統御之道,在思考暴力與真正殺戳之間求得心安等(「每當我們殺人的時候,我們也殺死了部分的自己。」可說是他的懺悔語)。他最後終於能領會師父歐若米思的話:「生命的目的不是在於為所欲為,而是在於為所當為。這正是命運對我們的要求。」他同時深刻理解,他在歸隱之前,必須扛起帶領不同種族緊密結合的大任。除了艾瑞岡這條主線外,作者還安排了一條副線,書中不少章節由另一主角羅瑞恩擔任敘述者,藉此凸顯羅瑞恩的固執、莽撞與英勇。他勇敢過人,一場小小的戰鬥,他竟然殺了將近兩百敵兵,有點近乎超人。他在戰場上,為了搶救同袍之命,甘願忍受挨五十鞭酷刑。他愛家,只希望能重返家鄉,務農為業,淡泊個性的刻畫在某些方面更勝過艾瑞岡。
鮑里尼充分利用較早的英雄事蹟與傳說,創造了一個不尋常的奇幻世界。在這個自我形塑的第二世界裡,他盡情地揮灑,偏遠家鄉的一草一木都能化為他建構自己幻想世界的素材,因此讀者讀到了許許多多的自然景像的素描,來襯托角色情緒的轉化。主角艾瑞岡必須周旋在人類、矮人族、精靈與妖惡人之間,雖然有時難免表露出自己不耐煩於世俗的應對,但為人處事以及言談都能適度展現青少年成長期的疑惑與自我調適。他不再自陷於對鶚亞的愛戀,情感層次的提昇間接說明了他似乎把個人的男女小愛化為解救奧俄蓋西亞這片大地的大愛。他雖已具備了近乎不朽之身,但關切的依然是行走地面的凡夫俗子。
二
細讀整本書後,讀者不難發現它具備了以下這些優點:作者非常清楚地辨別了不同種族的文化,而且角度十分可信;文化與文化之間的政治緊張形勢刻畫得極為細膩(如娜莎妲與法德沃利用長刀的試煉來爭奪領導權,奧歷克族長競爭國王的過程。)娜紗妲、艾爾娃、羅瑞恩與飛龍思飛的角色描繪相當有趣,吸引讀者繼續閱讀下去;儘管故事採用多線分述,但未偏離主題,雖然感覺整個舖陳並未十分理想。
每本書都難免有它美中不足的地方。鮑里尼似乎野心大了些。他希望把他知道的一切全都寫進書裡,包括已知的或新學的,結果導致部分敘述顯得冗長:艾瑞岡的理想寶劍的尋找與製造過程花費了太多的篇幅,讓人不想讀下去;角色的性格發展似乎是被迫的,伸縮不夠自如;對白不太連貫,而且不合乎說話者的年齡或身份;艾瑞岡對於暴力的想法與實際行動之間互相矛盾等。這些批評都是對作者「愛之深,責之切」的心態造成的。
《龍騎士》系列有托爾金(Tolkien)《魔戒》(The Lord of the Rings)的影子,這一點相信鮑里尼自己也不敢否認。但如果認為他要以他的初作與《魔戒》比個高下,未免給他太多壓力了。我們相信鮑里尼有心向托爾金學習,但暫時不敢有超越的妄念。一個二十上下的有潛力的小伙子動起筆來就是浩瀚壯觀的史詩型鉅作,已經相當難得,何況這位年輕的說書人還給我們一個完整有趣、懸念不斷的故事。在讀完全書後,因為我們還沒看到哥巴塔爾王的真面目及下場,所以覺得意猶未盡。我們期待有一個出人意料之外的結局。
─《國語日報》「兒童文學」,2009年4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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