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8月15日

外現與內鑠─《少女蘇菲的航海故事》

外現與內鑠─《少女蘇菲的航海故事》


細讀《一個少女的航海日誌》(The Wanderer),讀者會發覺,這本書可以從「成長之旅」與「家」的意涵去剖析。「成長」是少年小說的基調,而書中「家」的意涵突顯的卻是傳統「家」的觀念的重塑。外現的「家」的描述襯托了內鑠的「自我發現」。


「家」在中文裡是個包含種種不同意念的字,英文中的family、house和home都與家有關,但三者的意涵上卻差上十萬八千哩。「家庭(家人)、家屋與家」只是這三個字表面上的意義,但如果利用這三者去書寫或訴說某本少年小說的意涵,卻往往可傳達出作者的意圖,《少女蘇菲的航海故事》(The Wanderer)便是絕非簡簡單單的文字便可以說得一清二楚的。同樣的,另一個家庭傳奇的模式:「在家、離家、返家」(home/away/home)也可以適用於這應本書的詮釋。 書中十三歲主角蘇菲是個父母雙亡的孤兒。成為別人養女也只不過三年的光景。養父母給她一切正常家庭應該給予的,但蘇菲覺得這個家庭看似完整,卻缺乏安全感,總覺得寄人籬下。她一聽到三個舅舅兩個表兄要駕船橫越大西洋到英格蘭去找外祖父波派時,便要求與他們同行。於是,她便離家(family)與五個男性家人暫時以「船」為「家」(house)。船上窄小的空間,根本談不上舒適,而且毫無辦法保持適當的距離,彼此摩擦的機會增多,何況船上六人本來就各有各的難題。擁擠的空間凸顯了衝突的無可避免。但不可否認的,衝突卻使得船上的成員有機會更進一步了解彼此,認識更深,也更懂得尊敬對方。
  船上每個人都有必須親自面對的難題,再加上周遭毀滅性暴風雨的威脅以及擔心無法登岸的恐慌,使得故事更具懸疑效果。藉由蘇菲和表兄弟柯迪兩人不同角度的敘述,作者把洋蔥般的故事逐層剝開,深入其內部底層去挖掘,終於破解了蘇菲懼水的惡夢。我們不妨推想,數段由她口中說出的外祖父波派與水的軼事,只不過是陪襯蘇菲抒解幼年惡夢的過程。波派不否認早年的荒唐事,但點出「一大牆黑水打落身上,孤單一人漂流海上」應是蘇菲永恆的心痛之事。她終於找出惡夢的根源,也找到解除惡夢再現的方式,找到了自我。船到了終點,蘇菲完成她的成年儀式,終於擺脫幼年悲劇的陰影。同時,船上其他的五個成員的難題也有了理想的解決方法。最後,蘇菲重返家園,重新體認養父母的家確實是個真正有愛的家(home)。


「成長之旅」是尋找「自我」的一種必經過程。每個人遲早都得走上這條路,不論是踽踽獨行,或者與友人或引導者同行,接受旅程中不同程度的考驗,完成階段性的追尋。離家的目的原本就是要面對考驗和進行成年禮。等走完這段不尋常的追尋之旅,整個人便脫胎換骨。蘇菲海上日誌的書寫並非無病呻吟的告白,而是自省過去、現在與未來的記錄,恰是自我發現的過程。
作者莎朗‧克里奇(Sharon Creech)嘗試用雙線來書寫蘇菲的自我發現之旅。船上成員如何在惡水中掙扎,蘇菲如何在往事惡夢中浮沉,都深具戲劇性。她的海上英勇探險不僅直接把她帶入危險的浪潮中,也深入她隱藏的過去。透過蘇菲與柯迪深具洞察力的書寫,我們同時看到船隻與六位乘客的脆弱。他們的恐懼與懊惱終能如入港船隻般的下錨定位,完完全全擺脫過去生活的重重陰影。同時,蘇菲認真述說她的感情、想法與憂慮,往往讓我們與她的真實、明示的海上航行保持一段距離,但最後,雙線交叉,美好的結局緩緩呈現,終於讓讀者鬆了口氣。
克里奇在前一本紐伯瑞得獎作品《印地安人的麂皮靴》(Walk Two Moons)已經展現了她對人性探討的功力。這本書最讓我們訝異的是,藉由這一段危險重重的海上之旅,不論是海的味道與自我懷疑的描繪,或者是繁複的資料採擷功夫與人性的適度詮釋,她都能精確的描繪。海上變化多端的景色的刻畫間接襯托了凡人在世間的浮沉掙扎。蘇菲解開惡夢的同時,也是船上五位男性親人新生命的開始。故事的寓意體現了青少年必須經由歷練方能完成成人禮,正式成為社會的一員。讀者終於發現,原來我們離家的目的在於找到家,更美好的家。

─《國語日報》「星期天書房」,2007年5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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