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少年小說的成長相當緩慢。早年適合青少年閱讀的故事(或小說)並不多,偶而在成人刊物上出現一二篇,很難找到定期出版的讀物或成冊的作品。這主要是因為父母受困於經濟能力和當時社會對兒童讀物的輕忽態度。經濟成長快速後,父母日漸關心子女的閱讀能力問題。一向被認為是課外讀物的兒童文學作品便有了成長的空間。
所謂的「成長空間」當然是指發表與出版的機會。除了像《國語日報》和《幼獅少年》這類專門刊物,一般的報章雜誌絕少刊登兒童文學作品。本土作家能夠出人頭地的只有參加公開的文學獎項競賽。早年的「洪建全兒童文學創作獎」和「台灣省兒童文學獎」給不少熱衷少年小說創作的人磨鍊的機會。「東方少年小說獎」和「幼獅少年小說獎」也提供了部分寫作空間,但辦理時間太短,看不出累積的成效。目前碩果僅存的只剩「九歌現代兒童文學獎」,以徵選中篇少年小說為主,短篇創作機會幾乎全無。
二OO三年,台東大學兒童文學研究所為鼓勵創作,設立「台東大學兒童文學創作獎」。第一年以童話為主。為了避免與《國語日報》「牧笛獎」的童話獎重疊,第二年起改以少年小說為主。三年下來,累積的得獎作品展現了本土兒童文學作家的視野以及他們對這塊土地的關懷。
二
從這三次參與徵獎的人數來看,不難發現台灣有心從事少年小說創作的人依然不少。每一次參選人數都超過百人,得獎比率不到十分之一,其中約有四成左右是年年都參加的,這足以証明:只要給予空間,有人便會動筆。畢竟一萬字上下的短篇比較容易經營,雖然這是一種相當粗糙的看法,因為短篇也不見得比中篇好寫。
為了力求評選公正,這項獎項的評審委員完全避開台東大學的專任教師,以免招來不必要的閒言閒語。複審與決審委員都與少年小說的創作有關,他們有的是報社文學版的資深編輯(如鄭淑華小姐、湯芝萱小姐、馮季眉小姐)、有的是創作有成的作家(如陳昇群先生、侯維玲小姐、林佑儒小姐)、有資深的出版社編輯(如桂文亞小姐、李黨小姐);有長期從事少年小說研究的教授(如許建崑老師),也有深具創作經驗的副刊主編(如蔡素芬小姐)。他們在複審與決審的過程中,都盡心盡力,並提出寶貴的意見,使得評選工作進行順利。
決審委員每次選出得獎作品後,都會針對作品內容與形式表達他們的看法。從他們的評審意見中,我們發現,這些得獎作品仍然有相當大的改進空間,不論是寫作態度或表達技巧方面。三年下來,本土少年小說創作的優劣都一一呈現出來。得獎作品作者了具有濃厚的本土意識,他們擷取的是發生在你我身邊的事件,不論使用何種語句,仍然不忘憐憫與關懷,即使他們的寫作技巧不夠成熟,視野不夠寬廣。他們確實用心經營作品,來反映大時代的喜怒哀樂。在他們的栩栩如生的筆觸下,我們見到了當代青少年的悲歡離合,体會到他們在令人失望、甚至絕望的惡劣環境中浮浮沉沉的深刻感受。
三
這三屆的得獎人中,有四位得了兩次獎。他們是少年小說的創作老手,情節的構思與角色的刻畫十分成熟,有一定的水準,得獎並不令人訝異。其餘的得獎人也都具有豐富的寫作經驗,故事的安排也合情合理。但細讀之下,總覺得這些作品似乎欠缺了什麼似的,無法讓讀者因感動而思考。換句話說,它們有一個不錯的故事架構,但深度與廣度均略嫌不足,需要改善的地方不少。
長期從事文學研究與寫作的人都有同樣的感覺:作家可以藉廣泛的閱讀來拓寬自己的視野。然而,在閱讀過程中,如果不懂得過濾與篩選,則可能陷入仿製的牢籠裡,於是作品中浮現的都是互文性的再製。閱讀確實能夠開發小說家的心智,但心智的抒發並非藝術創作的全部,藉由作品釋放靈魂和生命才是作家要極力追求的。如果能夠在創作中有所悟想或頓悟,那才是更上層樓的收獲。從這三屆得獎作品中,我們看到了本土作家的極限。如何從閱讀中汲取養分,同時又能擺脫方便的仿製迷思,另尋一條釋放靈魂和生命的頓悟之路,是本土作家應該深思的。
四
在外來譯本充斥童書市場的惡劣環境中,我們提供了一個不錯的舞台,讓有志書寫少年小說的作家有了揮灑的空間。三年下來,我們對於本土作家的創作力深具信心,如果能寫出好的作品,絕對不用擔心出版問題,因為目前正有許多出版社正展開「尋找作家」運動。幾次本土作家的作品銷售量超過萬本萬套,給負責出版業務的編輯打了強心針,相信本土作品還是大有可為的,儘管全年的銷售金額減少三成左右。
也許作家正徘徊在寫實與幻想之間,自問要不要迎合市場需求,寫一些「輕薄短小」的作品;或者要沈潛一時,再重新出發。這些都是個人的抉擇,但不要忘記身為編輯與評論者的把關人也有所要求,不會輕易妥協,因為他們的眼界日趨開闊,審稿態度也日趨嚴苛。為青少年撰寫好作品是优秀作家的天職,豈可隨意糟蹋?
作家不再擔心作品發表與出版的問題,唯一要煩惱的是如何寫出超越一般水準的作品。「曲高和寡」也許是「孤芳自賞」的同義詞,但只要是好作品,終究會遇到真正的欣賞者。伯樂處處皆有,如果你擁有超人一等的才華,根本不用擔心伯樂不上門來。
─《國語日報》兒童文學,2007年2月4日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