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8月15日

通俗與想像的平衡─《強盜的女兒》與《獅心兄弟》



在奇幻與寫實互相拔河爭寵的年代裡,回過頭來檢視林格倫的一生作品,你會啞然失笑,因為在她的作品裡,她從不為這個問題煩惱,她天馬行空般的想像力能夠任意穿梭於寫實與奇幻之間。這時,你會恍然大悟,原來這兩種類型作品的區分是用來規範不甚成熟作家的寫作空間,但同時也侷限了讀者的想像範疇。

像林格倫這樣大師級的作家,早早就把奇幻與寫實溶於一爐。她寫作時唯一考慮的就是如何把故事寫好,內容勝於形式,何必要自陷於形式呢?曾有譯者在談論她創造的兒童世界時,認為通俗和想像這兩種風格以不同的方式體現了她的創作特徵,並指出通俗故事有時接近瑣碎,有時帶有喜劇色,而陰鬱、沈重的生活變成多彩的夢幻之國。進一步去思考這兩種風格,我們會發現它們也可用寫實與幻想的說法來取代。如果說所有作品都是作家醞釀多時的虛構產品,通俗寫實的故事一樣得透過想像力的運作,也同樣不乏虛構成分。因此,我們不妨大膽認定,林格倫是一位自由遨翔於創作空間,不受形式拘束的大作家。



長期以來,「死亡」似乎一直是兒童文學作品極力避開的主題,這方面包括了死亡前後的描繪。許多作者以為,與死神掙扎的過程過於陰暗悲慘,不適合兒童閱讀,而死後世界的刻畫也同樣不利兒童心理的發展。但透過生命學的深度詮釋,死亡既然是生命的一部分,是人生的必經之路,逃避並非上策,這種禁忌便逐漸消失。在作家筆下,死後的世界成為一個不太可怕,與現世同樣溫暖的地方,藉此去減輕、甚至消除兒童對死後世界的畏懼。

林格倫把來生勾勒成另一種冒險,不全然是令人畏懼的地方。她把一個戰時國土被佔領、國人群起反抗的故事轉化為《獅心兄弟》這樣令人感動的童話化的少年小說。故事著重勇氣、正義、利他主義及明辨是非的刻畫。它觸及了人的最深沉的恐懼:死亡、壓迫、黑暗、巨怪、孤獨、與生命中最重要的親密者分離以及善惡對立分明等等。善者為自由而戰,勇敢行事,又肯自我犧牲;惡者狡滑殘暴,經常思索新奇又可怕的方法,來虐待善者。善惡之爭,最後善必勝惡,但必須付出極高的代價。這種二分法的書寫原本就是奇幻小說的特色之一。



讀者還可從《強盜的女兒》覺察出林格倫的另一種書寫功力。這本書同樣是冒險故事,但除了冒險這基本元素外,它避開了死亡的威脅,再加上幽默的情節,而且現實層面遠遠超過了幻想的部分。故事本身溶入了世俗的角度,善惡之分變得不甚重要,甚至模糊不清,在故事結尾處也沒有合理的解釋,因為它被淡化掉了。這本作品契合了通俗化作品的共同之處:緊張萬分的情節與風趣幽默的對話。易讀但不低俗。

我們不要忘記林格倫是寫景的高手,這點在《強盜的女兒》特別顯著。無論冬雪、春雨、瀑布、森林動植物的描繪,都令讀者陶醉、響往。季節的轉換、生命的消長的刻畫也拿捏得十分精準。男女主角遠離家門,在森林中的生活體驗──尋找食物,對抗胖妖精、灰侏儒與野哈培鳥的驚險經過及馴馬的樂趣,更是作者對大自然生命的推崇與歌頌。林格倫確實掌握了化通俗為高雅的手法。



《獅心兄弟》和《強盜的女兒》並不是林格倫僅有的作品,但確是她寫作風格──通俗與想像的平衡──的最佳演示。經由這兩部作品,讀者深刻領略了真正人間之愛的偉大,不論長幼親情、兄弟之情或純純之愛的描繪,林格倫都展現了她寬廣的視野,精確地刻畫了人性本質。她的作品提昇了兒童文學的水準及影響力,難怪有一位瑞典文學院院士認為她與大導演英瑪‧柏格曼是名聞全世界的兩位瑞典人。

─《強盜的女兒》與《獅心兄弟》,2008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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