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8月15日

愛與救贖─《木屋下的守護者》


談到英語世界的奇幻文學,英國曾出了不少大師級的作家,例如書寫《愛麗絲漫遊奇境》(Alice’s Adventures in Wonderland) 的路易士‧卡洛(Lewis Carrol)、《魔戒》(The Lord of the Rings) 的托爾金(John R. R. Tolkein)、《納尼亞傳奇》(The Chronicles of Narnia) 的魯易斯(C. S. Lewis),再加上風行一時、但尚未完全定位的《哈利波特》(Harry Potter)的作者羅琳(J. K. Rowling),使得世界首強的美國瞠乎其後,這方面當然與其歷史的長短有關。但我們絕不能說美國欠缺優秀的奇幻作品。熟悉此一文類的人,一提到美國的奇幻文學,馬上就想到法蘭克‧包姆(Lyman Frank Baum)的《綠野仙蹤》(The Wizard of Oz)、懷特(E.B. White)的《夏綠蒂的網》(Charlotte’s Web)、奈特莉‧芭比特(Natalie Babbitt)的《永遠的狄家》(Tuck Everlasting)、娥蘇拉‧勒瑰恩(Ursula K. LeGuin) 的《地海巫師》(Wizard of the Earthsea)等。由於凱蒂.阿貝特(Kathi Appelt)的The Underneath取材自德州當地人周遭的文化,保存了美國本土多元的傳說、故事、文化傳統,以優美的文字呈現,也可列為美國奇幻文學。


《木屋下的守護者》是一篇冒險的故事,充滿魔法、神話、玄想、悲傷,盈滿了家族與生命的傷痛,像一片細緻的織錦編織在一起,美麗怡人,卻又令人敬畏。它是一本不僅以人獸共形的動物為其特色,而且具有強烈魔幻現實因素的奇幻小說。它媚力四散、奇特迷人,既悲傷又充滿希望。書中憎恨滿滿,卻又處處都是愛。

這本書以陰暗的元素觸及家庭暴力、憤恨、虐待動物、酗酒、飢餓、邪惡、嫉妒以及復仇。它是一本涉及真愛的陰暗之書,一本充滿詩意的懸疑之書;是古代的故事,也是現代的故事。它也是一本藝術之作,具備了創意傑作該有的複雜面。在故事結尾處,它施放出一種讓讀者對這個世界之愛感覺良好的救贖作用。


故事開始時十分怪異,但緊著就變成一篇詮釋愛與忠貞的真義的故事。作者以巧筆編織兩個故事,使得讀者心馳神往。

故事發生在美國南方沼澤深處,一個到處都是具有生命知覺的樹林、有智慧的動物、能變形的生物的地方,也是一處不幸與神秘、魔法與神話的地方。在這片不可思議但過度真實的地方,有兩組糾葛不清、捲纏相交的生物。一組是小時候屢遭家暴的壞人針魚臉、被他一直凌虐的老狗藍傑、一隻花斑貓和牠的雙胞胎小貓帕克和莎賓。另一組是一隻身長百呎的千年鱷魚與一條半人半蛇被幽禁千年的蟒蛇。故事之線在兩組之間旋轉捲纏,混合著過去與現在。

故事以雙線進行,空間重疊,但時間相隔一千年。讀者初讀時,不知魔卡森祖奶奶為何會被受困於大罈子,她跟鱷魚如何稱「姐」道弟?當年魔卡森祖奶奶決心找到被鷹人「拐」走十年的女兒夜歌。她欠缺母親對女兒的寬恕之心,也沒有祖母對孫女兒該有的親情。她哼唱咒語,美人魚、水精靈、拉彌亞都知道的咒語。夜歌無法抗拒她的召喚,犯了戒,脫下人皮,恢復蛇身,再也無法再現人身。知道真相後,堅貞的夜歌拒絕進食而死。鷹人憤而將魔卡森祖奶奶硬塞進大罈子。千年後,在雷電協助下,她重見天日。

另一條線我們看到針魚臉帶著老狗藍傑潛居於同一沼澤裡。花斑貓和牠的雙胞胎小貓仰賴藍傑,生活在底層,後來花斑貓慘遭針魚臉的毒手,莎賓倖免,仍在藍傑身邊,帕克逃過一死,伺機重返。在故事高潮之處,兩條線合而為一。針魚臉準備射殺莎賓時,卻被帕克的尖叫聲嚇了,來福槍轉向,射中了魔卡森祖奶奶。帕克摔下時,爪子抓了針魚臉,他最後在岸邊被鱷魚王咬殺了。魔卡森祖奶奶臨死前在兩隻小灰貓和一隻老狗的脆弱生命中看到了真愛,並盡其所能來幫助愛(她咬斷鐵鍊,讓藍傑重獲自由)。已化為蜂鳥的孫女終於找到了她,來陪伴她的靈魂到達彼岸。


這樣一本談愛、喪失、出賣、救贖這些遠古主題的書,是用恆久與迷人的語言編織而成。在這本書裡,文字不只是文字而已,它是實體之物。文字可以吸入、咳出,可以讓讀者心思不停翻轉。故事裡的文字與文字包容的情緒藉由不同的角色非常顯著地展露出來。作者曾經這樣說過:「給孩子一些具有強烈情感的角色,會讓孩子自認他們也有強烈的情感。這是身為作家的我對孩子的責任。」她藉強烈的情感來鋪陳普遍恆久的人性。千年前,魔卡森祖奶奶與夜歌、鷹人以及孫女之間的糾葛是人類社會某一面向的投射。千年後,這類愛恨情仇的故事依然在四處繼續上演著。作者這本反映人性的第一本少年小說作品有濃烈的抒情詩特質,詩意般的文字常縈懷人們心中深處。

故事讀來非常痛苦、可怕,處處都是絕望、虐待、遺棄、死亡與復仇,可以往返於陰陽兩界的蜂鳥在適當的時刻出現,更添加死神召喚的氣息,因此故事結束時,讀者的心幾乎全無頌揚救贖的空間,心雖然還跳著,但差一點被壓得扁平,幸好能及時鬆了一口氣,因為死亡、凌虐與絕望已成為過去,盼望倖存的三個角色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這也是本書展現希望微光的地方。讀者細讀這本書,或許也能領略有如希臘悲劇般的淨化滋味。

─《國語日報》「星期天書房」,2009年8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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