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月26日

一位作家的成長敘述


作品是創作者想像力與創造力結合後的結晶。作品極可能是創作者全憑想像、無中生有的結果,可能是創作者博覽經典後的互文呈現,也可能是創作者實際生活的告白,具有濃烈的自傳味道。創作者把自己的生活寫進書作品裡是無可避免的事。張友漁的新作《再見吧!橄欖樹》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張友漁曾在1995年以〈沖天砲大使〉一文獲得「台灣省第八屆兒童文學創作獎」的首獎。文中的「歹」角阿旺伯刻劃得十分出色,只是讀者一直不知道故事的時空背景。等細讀她的這本新作後,終於了解作者講的是她自己家族的故事。阿旺伯又一次出現在她的筆下,不同的是作者擴大了〈沖天砲大使〉的前半段,後半段完全淡化了。

張友漁雖然描繪的是她自己的家族變遷,但展現的卻是台灣六七十年代的整個社會實況。她著墨的主軸是絕大多數的庶民生活,而非少數達官貴人的豪奢大院生涯。在台灣經濟剛起步的時刻,以農作所得養活七個小孩的故事並不少見,也不陌生。這些善良鄉民如何解決他們的食衣住行難題,在她的生花妙筆下,也許曾經走過這段艱辛日子的長輩會感同身受,但要小讀者能有同理心,完全認同文中的種種遭遇,並不容易。然而我們可換個角度來詮釋,由於每個人的短暫生命無法去過他人的生活,因此只能借用作家的形塑與雕琢,去想像他人是如何過日子的,做為自己生活的參考,這是文學作品的基本功能之一。在這樣的情境下,我們看到作者如何細說世間凡人的喜怒哀樂,我們又如何與書中的主配角共歡樂、同哀傷。
這樣一個憶舊懷古的感人故事該由誰來擔任敘述者?故事中的主角六悅是作者的化身,由她來講她家族的滄桑史,當然也是理想的人選,但只透過她的雙眼來觀察周遭的一切、她的單純心理來揣摩他人的想法,似乎有點力不從心,何況故事中還加上動植物的動作與心思,難度更高。最後作者選用了全知觀點,安排每個角色在適當的時空出現,演出作者深思後賦予的詮釋空間。張家院子裡的守護神橄欖樹是個不可或缺的串場角色,只有它能與非人的動植物互動。
作者藉由她不凡的記憶力追溯往事,鋪陳一段記錄台灣鄉野在經濟成長的變遷。書中的角色大部分都是與你我一般的小人物。沒有大奸大惡,我們只看到頑固、喜歡佔人便宜的阿旺伯、愛摸過路女孩屁股的猴尖仔、貪佔自家人利益的圳溝等。但作者更在意的是宣揚人世間的真善美;純樸的鄉人如何群策群力對抗大地的反撲;如何在熟人或陌生人面臨困境時適時伸出援手。多元與阿梅無怨無悔養育七個孩子的過程是許多當年知足認命台灣人的最好寫照,也讓大小讀者在細讀之後,在懷念純真年代美好一切的時候,同時反思當代傳統美德敗落的原因。

這樣一本記錄台灣過去歷史片段的好書,會給讀者帶來何種程度的撞擊,當然是因人而異,但我們敢確定的是,透過作者的散文化的書寫,大小讀者更能認同這塊哺育眾生的美麗大地,思考如何去回饋。同時盼望作者在細寫人與昆蟲和動物的比較、四季的聲音、農忙的種種、人如何對抗大地的反撲、大自然的召喚、愛的詮釋、生命的無常、消長與追尋之餘,能在人性的刻劃更加把勁,提昇作品的深度與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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